黄昏的风，穿过老槐树，掠过那一栋历经半世纪风雨的校舍。“万宁小学”四个字，早被岁月与尘埃侵蚀得模糊，只剩一抹斑驳的影子。
课室里，粉笔灰轻轻飘落，像极了那些被遗忘的童声。
一、 梦的裂缝
近来，三年级的阿荣常在半夜惊醒。他哭着说，有个老师要他背书，不会背就要挨打。
母亲以为是幻梦，直到有天清晨，她看见孩子手臂上交错的红印——像被藤条抽打的血痕。
学校开了会议，老师们神色不安，谁也不敢开口。
年轻的代课老师林敏在角落轻声问：“是不是……有人重拾老方法？”
无人回答。风从破窗钻入，吹动墙上的奖状，也带来一丝冷意。
二、 档案的尘埃
那天傍晚，林敏独自留在办公室。她翻阅旧档案，指尖滑过泛黄纸页，忽然停在一页褪色的字迹上：“1969年，教师方某因体罚学生致命，后自缢讲台。事件封存。”
她愕了许久，灯光晃动，如同摇曳的魂影。
那一刻，她意识到——自己每日讲课的地方，正是他当年离世之处。
三、 回声
夜深，操场空寂。
旧广播喇叭忽然沙哑作响：“全体学生，立正——背书开始。”
声音破碎，像从另一个年代传来。林敏跑出走廊，月色铺满地面，银白的刺眼。
她看见黑板上，粉笔自己移动，缓缓写出几个歪斜的字：“我错了，方老师。”
她的喉咙发紧。窗外的风，似有孩子在轻轻哭泣，又似有人在叹息。
四、 隐埋的故事
第二天，她约几位老教师打开旧仓库。尘埃翻飞，木桌斑驳。角落里，一支裂开的藤条，仍绑着褪色的红丝线。
“那是方老师的藤鞭。”一位白发教师低声说，“他相信，不打不成材。那时候，我们都是来这一套。”
林敏再度查阅，得知那名死去的学生——陈发，因背不出课文被连抽十几下，撞桌角而亡。校方讳莫如深，只留下空白的记录。
从那时起，怨念就栖在讲台上，不肯离开。
五、 赎罪
林敏带着学生，在旧讲台下挖出一个铁盒。盒子里有破旧课本，折断铅笔，还有一封泛黄的遗信：“我一生只会惩罚，不懂教人。若有地狱，我当首行。”
她燃起香烛，泪眼朦胧地低语：“孩子，老师，都该放下了。”
火光摇曳，映照出一种久违的温柔。
那夜，校园第一次静得出奇，连那盏常闪的走廊灯，也终于熄灭。
六、 尾声
几天后，林敏批改作业。当她签下名字时，笔迹渐渐扭曲——变成两个字：方师。
她怔住，耳边仿佛又听见那沙哑的声音：“全体同学，立正——背书开始。”
晨光透进窗来，孩子们的笑声再响起。只是那风，依然在老槐树间游走，轻轻回荡着未完的忏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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