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月心慌慌

 

农历七月，潮州人俗称“七月半”，一到这个月份，街坊茶楼里的话题，总少不了一句：“鬼门开啦，夜路要少走！”老人家说这不是吓唬人，而是古早传下来的规矩。

潮州自古信奉“敬天地、重祖先”，七月初一鬼门关一开，阴间好兄弟便得放一个月的“暑假”，回人间看看亲人，也顺便四处走动。所以街头庙口，香火鼎盛，纸钱纷飞，潮州大锣鼓和大戏台接连登场——这些热闹，其实是“请神也请人”，更是给看不见的客人一点娱乐。

小时候，祖母总叮咛：“天黑后莫去河边，路上有人叫你名字，别回头！”我半信半疑，可偏偏七月的夜，总有一阵阵莫名的凉风。戏台旁的锣鼓咚咚咚一响，油灯摇曳，戏班的武生戴着金盔银甲，唱的却是《目连救母》——这出戏说的，就是孝子救母脱离鬼道的故事，寓意好得很。可孩子哪懂什么孝道？只觉得鬼影幢幢，心慌慌。

到了中元节正日，潮州人会摆三牲、烧金银衣纸，门口点上香烛，请好兄弟来吃一顿“好料”，也算尽地主之谊。老人说，这样做，不但祖先吃得饱，路过的好兄弟也有口福，不会乱闹。

如今，许多年轻人不信这些，只当是文化传统。但一到七月夜里，走在老街石板路上，经过庙埕，看见烟雾缭绕、听到潮州锣鼓声时，心里还是会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敬畏——那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乡情与信仰。

鬼月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忘了先人、忘了根。只要心怀敬意，潮州的七月，就不只是“心慌慌”，更是“心暖暖”。